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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慕源的话，当年江明岳同姽婳必定闹得极不痛快，而江明岳好似是做了什么事之后一走了之了。
苏小小那时候听着便觉得奇怪，只是她未曾往慕泽身上想，对这事便也不上心，可此时想起来，再想想姽婳那心如死灰然而死灰之中依然有一点怨恨和不平的目光……
苏小小禁不住浑身一颤，打起哆嗦来。
她并不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可这事没有必要藏。
藏着掖着是为了大家都好过，而眼下事关慕小爷的性命，同样也关系着他们的性命，连命都要没了，还管好不好过做甚？
苏小小道：“江明岳，我不问你为何走的，我只问你你走之前做了什么？你走之前对慕泽做了什么。”
江明岳不说话，在这件事上，他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装哑巴的。可每每一提这事，他的神情模样便有些微妙。
不对。苏小小摇头。
就江明岳那神色慌张的模样，哪里是神情微妙，分明就是在脸上写着“心虚”两个大字！还是加粗带下划线的那种！
苏小小便不客气了：“江明岳，你到底对姽婳做了什么？”
很显然，苏小小一开口，江明岳脊背便僵住了，以一个很是扭曲姿态僵在半空。
良久，他才开口：“苏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小小嗤笑：“你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如问慕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知道的，人最擅长为自己开脱。我原以为江大侠江老板和别人不一样，可眼下看来，和别人固然不一样，只是这不一样是比别人要狠毒吧！”
这话应当戳中了江明岳的痛处。
他下意识便狠狠瞪了苏小小一眼，目光凶狠，几乎只需一眼便能取人性命。
江明岳嘴唇轻轻颤动，隔着一段距离看过去，便好似他上下嘴唇不断开合——宛若一尾在干涸河道中挣扎，挣扎到精疲力尽山穷水尽的，鱼。
他再是如何挣扎，此时也已经到了末路。
苏小小一歪脑袋，学着慕泽惯有的模样，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的牙齿洁白而整齐，白日里看上去很是好看，可这时头顶光辉落下，打在她的面上，倒如同鬼魅一般，令人胆寒。
苏小小道：“江明岳，我不是要逼你。而是眼下这境况恐怕同姽婳脱不开干系，同你与姽婳间的旧事也脱不开关系。”
江明岳好似哽了一下，眼中露出些痛苦的神色来：“我……我当年一直想走，想离开这五仙林。可姽婳不许，我心中惦念家人，实在是忍受不得，终于同姽婳起了争执，最后迫于无奈，将姽婳迷晕，借机逃走。”
“姽婳不让你下山？”
江明岳颔首，他一手指天，指着“天上”的“日月”：“这据闻是前朝的秘宝。前朝皇室与扶余山渊源颇深，扶余山与妫氏受托看守此处，为防止此事走路风声，除却扶余山与妫氏选定之人之外，入五仙林中的人，要么留人，要么留命。我跟随姽婳来到扶余山的时候，真的以为我能和她就这样生生世世地老天荒，我的眼里只有她。这便够了。”
“后来……你厌倦了？”情到浓时情转薄，情意深厚之时，恨不能地老天荒，情意退却之时，却是恨不能死生不见。苏小小虽然没怎么谈过恋爱，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世上的渣男不都是一个样？
随即，她便听到江明岳低低的笑声，那笑声嘶哑，宛如在砂纸上打磨而出一般，听得人心头有些毛躁不安。
江明岳笑道：“苏姑娘却是猜错了。我未曾移情，我知晓，我从前爱慕姽婳，如今……只是，这世上除了情爱，还有别的事。我那时候鬼迷了心窍，一门心思跟着姽婳走，草草离家，连个音讯也未曾留下。初时离家还尚好，可离家日久，思乡之心越切。到后来，就连梦里都好像是回到家中。”
他说及此处，忽然眼眸一转，看向苏小小：“苏姑娘想必也能体会此种心境。”
苏小小愣了一下，她笑得有些勉强：“我？我怎么会知道？我不过离家不久。”
见她如此，江明岳颇有些失望，叹道：“或许是我想错了。不知为何，我一看到苏姑娘，便觉得苏姑娘已经离家很久了，同我一般久。”
苏小小听得脊背有些发凉，一时间连心都有些凉了。是呀，她离开家已经很久了，很久很久了，江明岳尚且还能梦回家中，可她连梦都梦不到了。
不过，眼下可并不是伤感的时候，苏小小一挑眉：“江明岳，你别打岔。你‘迷晕’了姽婳，然后逃走了？”
江明岳颔首：“是的，可后来，姽婳却——”他有些怅然，连连摇头，“我记得姽婳是一个极有主意的女子，我离她而去她自然会有些悲伤难过，可也不至于会如此。”
“所以你怀疑这问题就出现在‘迷药’里？”
“苏姑娘果然聪慧。”
苏小小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难怪这江明岳话里话外绕来绕去的，说话都虚得跟云雾差不多——敢情这厮也不知道姽婳当年到底遇上了些什么。那他就更不知道慕泽当年在此处遇上了什么了。
苏小小嘴角微微抽动：“那江大侠，你在这地方鬼画些什么呢？还是用血来画的？”
江明岳道：“这是扶余山秘法，能引来关键之物，或许会有些线索。”
“或许？”
江明岳颔首：“其实我也并无把握，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喂！没把握就没把握，那能不能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把她苏小小坑进来？早知道这江明岳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她苏小小就该转头就走的！为什么还傻乎乎地跟进来呢？！
指望这江明岳还不如去指望西门瑾呢！
苏小小越想越气愤，越想越觉得西门瑾简直不能更聪明了，她就奇怪怎么西门瑾没跟进来——恐怕西门瑾一眼就看穿了这江明岳其实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才不进来浪费时间的！
虽然很生气，可还是要拼命保持微笑呀苏小小，现在江明岳也不靠谱了，那只能去找西门瑾商量商量了。
口亨，再不济和西门瑾死在一处，也比和江明岳死在一处划算不是？！
苏小小打定主意，决定不再理会这江明岳了。她一扭头，潇洒转身，一回头，便看到了门外的阴影。
一个矮小得近乎奇怪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