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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岁的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可以有很多种。
甄大夫人召唤来门外候着的苹果,“我带来的东西,都呈上来吧。”
“是。”苹果行礼,然后带着一群小宫女们开始安置各种小玩具,并且表情淡定的把类似小盔甲和迷你护心镜之类的东西摆在小公主看得到的地方。
甄大夫人带进宫的各色民间玩具，风格有文有武,引起了小公主极大的兴趣。小家伙欢呼一声，利索地跳下圆凳，拉着母亲查看和点评。
趁着女儿低头轻声附和小家伙的时候,甄大夫人细看了一下宫殿内室的布置。
多宝阁上的东西有增有减,大体上都是清淡柔和的色调,少有古拙之物。
墙壁上贴了褪色的旧绢,隐约可见似乎是受潮掉色了的,经过巧手裁剪之后拼接,然后糊在墙面上。
“小孩子的房间,颜色鲜亮一点好看。”甄菲随口说道。
大明宫的建造时间是在五六十年前，数年前经过了一次大型的休整,整体格局开阔敞亮，但是安装的玻璃成色暗淡，并不透明,所以室内采光并不是特别好。
玻璃是当年随着“金牛车”一起出现的，几十年来逐渐变得透明了，价格也降低了无数倍，普通富户都用的起了。只是,想要宫中大修、换上最新的玻璃并不容易。
那么多宫殿，那么多高位的嫔妃，要么一起换，要么都不换，一起忍着。
隆庆宫也没有换。
帝王的所在，如果想要修缮，钦天监可以扯出几百米长的折子说这个风水不行，那个角度不对。反正就是最好不要修，不要浪费钱最好！
大明宫里，小公主的房间已经是采光最好的一间了，但光线进入室内的时间和空间还是不够，既然如此，甄菲决定改一改室内的颜色。紫檀的家具不用更换，包一层乱花绒就好，粉红色的公主房不要想，布置一个偏中性的淡蓝色房间还是能做到的。
如今，年幼的皇子们还是住的原来模式的房间，公主们的屋子也都改了。
有御史唧唧歪歪说奢侈，结果被一本逻辑严谨的对比表砸在了脸上。
宫中之前做过一次清理，前几代的老库被四妃联手整理了一遍，发现了至少百匹古早的各色绫罗绸缎，但是因为内库漏雨、安置不周，这些当初价格高昂、难得一见的绸缎大多而受了损坏，不仅褪色，而且大多变色了。
除此之外，严淑妃气愤的砸了十来个明显是被换过的“古玩”；孟贤妃指挥人盘点冰库里的老存货，看到上面偷吃留下的手指印和老鼠啃咬的痕迹，恶心到吐了一场；德妃本来是清点排班和人员出入状态的，结果叹气，推了不做，然后和贵妃一起研究坏掉的布匹的作用。
“不清点了？”孟贤妃权当看了一个笑话。
“不敢清点啊。”德妃自嘲般地点头。内库变成这样，原因自然是因为人员的根深错节，排班和人员出入，前面还好，越到后面，记录就越敷衍，她竟然看着这一摞账册少，当成一个清闲活计领了。
处理褪色的绫罗绸缎多么简单啊！用来贴墙壁，几乎是宫妃节省的典范呢！
哪里奢侈了！
于是，内务府悄无声息地换了一批人，教导小宫人们的训仪所多了一个反面的教导案例；原来出过紫薇舍人的薛家则退出了京城，取道水路，前往江南道的金陵城了。
多宝阁上，甄大夫人突然看到几卷泥金写本的经书，拿起来展开，细读了一下题跋，“是五代的《妙法莲华经》？”
“嗯，”甄菲点头，“前段时间，大家一同整理内库的时候，找出了不少东西，宋拓宋装的书册也有几本，册页完备、封面书衣完整的已经移入藏书阁了，一些破损严重的就留下了，这一个残本也是鸠摩罗什的译本，经折装的，就是品相太糟了，我在尝试一下重新装帧。”
泥金，作为佛经写本，十分的富丽堂皇，跟后世的金粉不一样，此时都是用真金屑末制成的颜料书写、绘画的，纸品用深色瓷青纸；经折装，是将整幅长纸按一定宽度加以折叠，前后加装封面、封底。
“这上面有几行字缺失，卷首的人像图也被老鼠啃咬坏了，所以，整理好之后，外面加了**如意织锦的函套，想来多少能护住点纸本。”
“这倒是颇费心思。”甄大夫人开合了一下函套上可以左右咬合扣紧的如意云纹，想起女儿小时候和兄长们折腾各种仿古造假提高眼力，赞了一句。
“宫中无事，闲来打发时间罢了。”
甄大夫人又拿起一册字帖，“咦，这是……唐写本？”
“是，可惜没有可以用于修补的纸品。”宫里大多数东西都有，可惜一些特定的东西存量稀少，很多散落于民间。
“新纸纯白，藏经纸颜色偏深，修补这些虫蛀的小洞最好用‘硬黄’，否则就坏了这一件墨迹的闲静了。”甄大夫人点头，“只是，菲儿，别太沉迷于这些。”
“没事的，宫里几个小丫头手巧，很多时候能帮上忙。”
“我是说，藏书阁。”谈起喜欢的东西，女儿的眼睛都亮了，甄大夫人暗自叹息，“菲儿，你是宫妃，不是龙图阁学士。”
“母亲，我知道。”淡淡笑了一下，“身处宫中，无法实现儿时想要的遍访山川，有藏书阁，倒也算是能阅尽世间之美了。”
有时间多宅着不好么？
只是贵妃啊，又不是皇后，抓着管理宫务的大权不放做什么？还不如大家轮流来，交接的时候多少能彼此监督一下。
“一朝天子一朝臣”，宫务也不例外，有些做的手脚可能埋得更深，但更多的是被“意外”翻了出来。
前段时间清理宫中库房，借口虽然是陛下提供的“为了修缮宫殿做准备”，目的是清理掉一批胃口太大的蛀虫，起因却是库房账务的交接。
甄大夫人扫了一眼女儿脖颈上的红印，没有多说什么，闲聊起育儿经之类的其他东西。
天色渐暗，甄大夫人赶在宫门落锁前出了宫，上了自家马车。
揭开帘子回头看宫门，且暗且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