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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欢云里雾里的和宫女一道回了摄政王寝宫,进了内殿打眼就瞧见唐尧衣衫半解地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宫女传唤说泊欢人已经带到,慢悠悠地挣开眼看向她,伸出两指轻轻勾了勾:“过来。”
殿内伺候的人见状识相地纷纷退下,泊欢得令过去,静静地跪倒在他的榻前。
唐尧拢了拢肩后堆叠的长发,慵懒地理了理半敞开的衣襟,直起身略显冷淡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言语中没有要让她起身的意思,不经意地问道:“那阵从天坛走后……又去哪了?”
泊欢颔首回答:“回殿下,奴婢去了长公主的寝殿。长公主殿下被今日天坛上的惨案给吓得慌了神,特召奴婢前去与她说说话、解解闷。”
唐尧了然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下去,继续接上了下午没说完的话题:“方才的话还没说完,现在本王得了空,咱们坐下来细谈罢。”
他伏在榻上探出半个脑袋,有些玩味地看着她:“自己才说过的话,转头就忘了?呵……好,那本王就在重复一遍。你说太后死了算是本王心愿达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泊欢顺着他的发尾向上看去,对上他毫无暖色的目光,心头微微有些发寒。
到底是怎样枪林弹雨的破碎时光,才将一个心怀满志、眸中燃火的少年蹉跎成如此冷清寡义的掌权人呢?
泊欢微微一笑:“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奴婢知道殿下都懂。”
她那样坚定透彻的目光,有那么一个瞬间竟真的恍惚让唐尧以为,她是清楚自己身份的。
只愣了一个眨眼的瞬间,旋即他好笑地皱起眉,唇畔勾起似是而非的笑:“不不不,此言差矣,本王生性愚钝,不似你百般诸事玲珑剔透。有些话是一定要说清楚的,不然本王还真就不太明白。”
泊欢状似平静地与他对视,其实心中早已经是风起云涌。
有一个声音在背地里嘶吼着说:如果你现在开口告诉他自己就是曲黛,他会不会也很开心呢?会不会从此深宫漫漫,就有一个人能与你并肩携手,度过前路上的一个又一个的难关?这是你爱了半辈子的人,你一生的热望都在这里了。你们花费了那么多年的时间与彼此走散,能不能也有那么一次,勇敢地向彼此走近些呢?
她默默地攥紧拳头,心中纠结了良久,直忍到身子发颤,最终却默默地垂下了头:“殿下从朔漠回到京城,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心中就真的一点都不惦念着那个最高的宝座吗?摄政王是风光无限,但总也比不上在那个位置上发号施令来的名正言顺罢?”
原来她只是站在一个摄政王的角度上揣摩唐尧今日的所作所为。
不知为何,明明是已经设想到了的回答,可当真听到从她嘴中说出来时,他的心头无名感到一阵空落落的。
他想听到的是什么呢?是有关那个已经被埋没在朔漠草原的风沙里的景凉的消息吗?可其实这世上,已经没有人会再记得他了罢。
略显嘲弄地低笑一声,他抬起头对上她碧色的眸子,试图看清她眼中的情绪,却看到了一片冰冷。他终于死心:“随意诋毁大昭的摄政王,这可不是小罪。你敢说轻易地出口,就没有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泊欢心中稍稍平静下来,回话的语气也愈发冷淡无波:“大昭向来讲究广开言路、开诚布公,国风国训如此,奴婢按已知的传统说话做事,并无觉得自己有甚不妥。但您是主子,是天下的掌权人,若执意觉得奴婢有问题,奴婢也是百口莫辩、何患无辞。”
唐尧笑得愈发开怀:“你这意思是自己说的都是实话,本王若是怪罪你,便是强加罪名喽?所以你这红口白牙一闭一张,就让本王坐实了设计谋害太后,企图谋朝篡位的恶名了?”
泊欢一脸正色:“非也。您也是唐氏的一份子,无论做什么那都不算谋朝篡位。退一万步讲,即使天下终有一日真的归您,那也是您应得的。”
唐尧被她绕得脑袋发疼,伸手按按眉心,低声笑了笑不欲与她继续争辩下去:“好好,成是个机灵无比的丫头,拐着弯非要把本王绕进去不可。本王今儿个耗费了太多心力,实在没功夫与你在这瞎掰扯……让宫女带你下去沐浴洗漱,今晚过来侍寝罢。”
虽说也不是第一次,但一听到这两个字泊欢心头难免有些紧张慌乱。
她眉心一跳,有些抗拒地蹙了蹙眉:“回殿下,奴婢今日身子不适,实在不宜伴驾。可否……换个人来?”
唐尧一下子就冷了脸色:“少和本王说那些没有用的废话,本王叫的是你,如果想找的是别人,还用得着你来举荐?今儿个本王就想让你来,快滚下去洗漱,别扫了本王的兴致。”
泊欢抬头欲言又止地看了唐尧一眼,唐尧与她对视片刻,蓦地一瞬忽而伸出手一把揽过她的腰肢,将人带上了软榻,翻身就要覆上去:“好,既然你不愿意去,本王也可以接受,就这样罢。”
细密温热的呼吸顺着肌肤的缝隙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泊欢慌乱至极地躲闪,趁着他喘息的间隙猛地推开他,拢紧衣襟翻身下榻:“对不起,殿下恕罪,奴婢这就去洗漱,您且等等。”
说着连滚带爬地出了内殿,一溜烟似的跑不见了踪影。
唐尧看着人愈发远去的背影,有些恼火地捶了捶身下的软垫。
他问自己,为什么非要揪着厉泊欢不放呢?以他的身份,想要什么求不得,一定要揪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宫女不放吗?这个丫头平日里处处与他作对,嘴上说话带刺,心里也是冷得容不下什么,自己却为什么还是五次三番地放任她?说到底,她又有几分像那人呢?
即使是像又如何,终归不是她。她在自己跟前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般放肆过。
所以厉泊欢到底凭什么?
他翻来覆去地问自己,可追问好多遍也始终没有一个结果。末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有些迷茫地躺在软榻上望着天,一声声数着殿外的更漏声。
夜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