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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唐尧没有回寝宫,而是直奔云霭宫而去。
数日未见,他心中对泊欢甚是想念。然而当他脚步轻快地踏进了云霭宫的内殿,结果却扑了个空。
他来回看了看空荡荡地大殿,转头询问伺候的宫人:“你们主子人呢?”
宫人小心道:“回陛下,主子这几天连日宿在崇明殿,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回宫了。”
唐尧一听这话顿时沉下了脸色,才涌上心头的喜悦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女人还在和自己怄气,是非要逼他放了和安不可。他坐在主座上拍了拍椅子的扶手,似笑非笑道:“派人去把她‘请’回来,就说孤来了让她回宫见驾。”
过了片刻,去请泊欢的宫人还是独自一人回来的,他跪在地上有些惴惴地看了一眼唐尧,低声道:“娘娘和和安殿下在偏殿睡着,奴才看娘娘睡得实在香甜,就没、没忍心叫醒她。请陛下恕罪。”
宫人们都拿捏准了唐尧的心思,在他这里,把泊欢的事放在第一位,定然是不会错的。果不其然,唐尧并没有责怪他:“睡着了?那好罢,那孤就自己去找她。你们都先去忙罢。”
唐尧动身去了崇明殿,屏退了企图传唤的宫人,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进了偏殿,穿过屏风打眼就瞧见泊欢侧身躺在榻上浅浅睡着,睡容安谧平淡。和安在她身侧蜷缩在她的怀里,在睡梦中也是一副极为依赖她的样子。
难得岁月静好的模样,可唐尧看着看着,心中忽然隐隐痛了起来。
他一直盼望着有一天,他和泊欢能拥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就像和安这样古灵精怪、活泼灵气的。倘若那个孩子能被留下来,或许用不了几年,他也能看见像如今这样属于他们的恬淡时光。
可惜啊,那个孩子到底没能保住。一切的美梦都化作泡影了。
泊欢睁开眼时,乍一看到床榻边上还坐着个人,被吓了一大跳,险些张嘴叫出了声。
她坐起身子定睛看了一眼来人是唐尧,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赶紧捂住嘴巴将声音吞了回去。她转头小心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和安,轻轻将自己的手臂给抽了出来,翻身下地向他请安。
他搀她起身,她有些冷淡地道:“陛下怎么来了?”
唐尧托腮来回打量她,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想你了,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你。”
泊欢对于他的甜言蜜语一点反应也没有,勾唇讽刺地笑了一声,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他也没恼,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地缠着她道:“这几日感觉怎么样?身子有没有好一些?太医开的补药有没有按时喝啊?”
泊欢一一答:“药每天都在吃,没什么多余的感觉,勉强还能活下去。”
唐尧被她的话噎得有些难以开口了,正思索着该如何接话,那边床上的和安就醒了。
她嘤咛了一声,睁开眼慢慢坐起身,嘴里嘟囔道:“任寒,递我口水。”
泊欢顿时抛下了唐尧,走到桌边为她倒了口水。和安揉了揉眼睛接过水,有些迟钝地笑了笑:“阿欢什么时候醒的?”
泊欢温柔地道:“也才醒,只比你早了一会儿。饿了没有?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给你做。”
和安想了想:“嗯……想吃桂花酥酪,还有糯米青团。”
泊欢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好,等着,我这就让小厨房去弄。”
和安喝完了水,泊欢接过杯子放到一边,转身离开的时候把挡在身后的唐尧给露了出来。和安骤然看见了唐尧,神情忽而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翻身下地请安:“参见陛下。”
唐尧瞥了一眼泊欢离开的背影,转头托腮看着她:“嗯哼,醒了?来的时候看你们睡得还挺香。”
和安暗自腹诽:没有你打搅的日子自然过得香甜。脸上却不动声色,跪在地上一声没吭。
唐尧看着她还有些不服不忿的样子,皱眉叹了口气:“反省了这么多天,知错了没有?”
她赌气地看了一眼唐尧没有说话,唐尧起身蹲在她眼前,又问了一遍:“孤在问你到底知错了没有?”
和安沉默地与他对峙,看他的神情一点点冷了下来,心中微微一震,到底有些畏惧了,垂下头服软道:“……和安知错,和安不该出言不逊顶撞陛下,不该当众让陛下难堪,陛下恕罪。”
唐尧摇了摇头:“不,你不是错在了顶撞孤,而是错在说是孤要逼死泊欢。你错在根本不明白孤多爱她,还胡言乱语说是孤要害死她。明明这世上,最怕她出现意外的人就是孤。”
和安看着他有些哀恸的神情,目光变得很狐疑:“和安的确不明白。陛下既然爱她,为什么要逼死你们的孩子?就因为您心底存着的那点疑虑,你毁了你们之间原本该和和满满的生活,您觉得值得吗?”
原来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为怀疑此子并非自己所出,所以才一定要处心积虑地拿掉他。
呵,原来做了皇帝也还是会有百口莫辩的时候。
唐尧叹了口气,极为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还太小,有些事情不明白。其实原本没人比孤更期待那个孩子能降生,孤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这是孤一生的痛。可即使痛入骨髓,孤也必须拿掉那个孩子……”
和安确然不懂他如此矛盾的想法,跪在地上很久没有回话。唐尧负手起身,目光落在了泊欢离去的地方:“算了,不说了,你既知错就好。明日开始,孤便解了你的禁足。春天快到了,御花园的花花草草都渐渐发了芽,泉眼也解冻了,有空你多陪泊欢出去走走。她在宫里没有什么知心人,也就属你能和她说上话了。别让她太孤单。”
泊欢去催了小厨房给泊欢做甜点,回来的时候在殿门外被唐尧给截住了:“孤有话想对你说。”
泊欢看他一眼,思索了片刻:“好,正好奴婢也有话想对陛下说。”
于是两人动身回了云霭宫。
回了寝宫,泊欢端正地跪在内殿的地上,仰头目光不错地看着唐尧有些含笑的脸:“请问陛下,奴婢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活下来了,什么时候能让我见我的侄儿一面?”
唐尧微微蹙眉:“什么叫按照孤的要求活下来了?你活着只是因为孤的要求?”
泊欢执拗道:“是陛下说的,只要奴婢活着留在宫中陪着您,您就会放奴婢的侄儿生路。”
唐尧深吸口气:“那你有陪着孤吗?这么多天了,今日还是孤见你的第二面。这叫你陪着孤?”
泊欢皱眉想了想,像是在完成一个无比艰难的任务:“那倘若陛下不嫌弃,奴婢可以搬到您的寝宫去,或者是在承德殿内,您若想,奴婢可以日日在您目光所及之处陪着您。”
唐尧有些疲倦地笑了笑:“想,自然想,那明日你就搬到孤的寝宫里来罢,好好陪陪孤。”
泊欢叩首道:“倘若陛下的要求奴婢都达到了,是否能安排奴婢和侄儿见上一面?奴婢很想念他,还请陛下成全。”
绕着绕着又回来了,唐尧扶额叹了口气:“此事不急,等你身子养好了再说。”
泊欢不依:“多好算好?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哪怕是再经历一次小产也没关系了。”
唐尧不理会她话语中的讥讽,阴沉着脸看她几眼,最终还是咽下了心中的愤然,转身准备要走:“你且好好养养身子罢,明日便搬来寝宫居住,其余的事日后再谈。”
原本唐尧是打算和她说说有关封后的事,他以为封后的风刮得这么大,她听到后怎么也会有意无意和自己提上一嘴。只要她一提,他马上就会顺势将自己的打算都告诉她,他很期待看到她得知一切后到底会是怎样的神情。
可她没提,她一句有关他的事都没提,或许是因为她心中已经一点他的位置都没有了。
唐尧从云霭宫回到寝宫,又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这青天白日的,唐尧很少有如此落寞萧索的时候。小德子看他那满面愁云的样子,估计又是云霭宫那位给了他什么刺激。
他抱着酒壶一杯杯地往嘴里送,一连半个多时辰都没有停。小德子在旁侧默默地看着,心中害怕他的身子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刺激,便壮着胆子劝诫他道:“陛下,您才大病初愈,不宜如此酗酒。烈酒伤身,您都喝了这么多了,差不多也该放下了。”
唐尧醉眼朦胧地瞥了一眼小德子,笑得有些憨然:“当心身子有什么用,不必活得那么久,只要能和阿黛活得一样长就行了。孤不想长命百岁,只想与她同生共死。”
小德子不用猜也知道,“阿黛”是厉泊欢的别名。无论是醉着还是醒着,他的眼里心里从来只有她一个人。哪怕现在那个人对他已经极不上心,甚至是开始感到怨恨,他依旧一心一意地念着她。
天底下最不该痴情的人,偏偏如此情毒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