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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寺庙烧香祈福的泊欢对此一无所知，反正等她傍晚回来时，转了一圈发现书玉已经不在了。
她心中松了口气，感觉像是压在心头许久的大石头终于被人移开了，紧张了许多天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好眠了一整夜。
翌日风轻云淡，她用过早膳，便去了溪水边钓鱼。
钓鱼容易忘了时辰，等到泊欢放了今日所得所有的鱼，心满意足地起身准备回去时，天色已经全然黑了。
夜里的水边小路不好走，周遭又没有什么灯火，泊欢踉踉跄跄地往回走，一个不慎竟跌进了水中。
泊欢不善水性，在水中扑腾了几下渐渐就要沉底了。她心中隐隐发凉，呼叫了几声又多呛了几口水，于是渐渐闭上眼睛，已经要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就在水即将没过她的鼻喉时，忽然有一股力道猛地将她拉了出来。她顿时眼前一黑，等到再有意识的时候，只瞧见书玉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有些紧张地来回看了自己一眼：“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感觉还好吗？”
她一瞧见这个执拗的年轻人，首先叹了口气。接着慢慢支起身，拍着胸脯咳了咳，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居然还没走？”
书玉垂下眼：“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实在不放心。你瞧我这才不在一日，你这就出了意外，你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泊欢深吸口气，将自己蜷缩起来，抱着膝盖默默地看着他：“你真的不必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且不上进的人，又嫁过人又入过宫，身子还虚弱至极，说不准哪日就闭眼归西了，实在配不上你这样身世清白的年轻人。你还有大好的前程，有无数个迎娶美娇娘的机会，何必非要吊在我身上？”
书玉没有接话，拿起下河前脱在草地上的外袍披在她身上道：“和我讲讲你的夫君罢，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那样有福气能娶到你。”
泊欢微微扬起些头，目光忽而变得十分悠远且缠绵：“我的夫君啊……他是一个十分爽朗的人。他是草原部落的男子，人生得俊俏，懂文墨，更善骑射，英姿飒爽、举世无双。是个世间难得的好儿郎。”
书玉有些落寞地垂下眼，那么优秀的人，怪不得让泊欢始终念念不忘。
而后泊欢深吸口气，又道：“只是可惜……他死了。死在很多年前的朔漠，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我的家人也都没了，他们和我的夫君葬在了一处。我因为一些缘由离开朔漠许多年，而今还是想回去，生生世世守着他们。”
书玉听罢有些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难怪泊欢会待在宫里，待在皇帝的身边，原是因为她的丈夫早已经死了。
心中渐渐升起了一股欣喜万分的感觉，仿佛是浸在黑暗中已久的人，忽而间又瞧见了曙光的到来。他强忍下心中沸腾的情绪，故作烦忧地蹙起眉：“可昭国早有规定，单女子不能置办田产、自立门户。”
泊欢转过头，微微一笑：“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书玉思索了一番，眼神多次瞟着泊欢脸上的颦笑：“或、或许……你可以找个户主，帮衬着你在朔漠安家立业。”
泊欢听出了话中深意，眼中含了些笑意：“那你的意思是，想做我的户主吗？”
书玉屈膝跪在地上，目光赤诚地看着她的眼，有些磕磕绊绊道：“我承认提出这个要求我有私心，但只要你不愿意，即使我们成婚，我也不会为难你什么。我是真的想陪你回朔漠去，看你安家立业，坐拥百亩良田，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我会尊重你的意愿，一直等到你愿意接受我为止。我只是想有个由头能名正言顺地陪在你身边照顾你。泊欢，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是夜万里无云，星子漫天闪烁，年轻男子在月下虔诚地跪下仰望着她。她看着他满是真诚的眼，一时间竟难得沉默了下去。
她有些疲惫地合上眼。
不如……就到这里罢，如此残破的一生，恐怕也不会再遇到如书玉一般真心待她的人了。
年少的时候以为男女嫁娶非要轰轰烈烈，非爱不可，无爱不活。如今历经沧桑才知，即使什么都没有也能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
只要他能一直对自己好，没有感情也无妨，不过是结伴而活罢了。
她再也不会爱上什么人了，既然余生不是景凉，那便是谁也无妨了。
泊欢的婚宴置办得很快，预计是在城东的书玉的宅院里举行。
那院子还是离宫时唐尧赐给他的，如今却成了他们的婚房。
唐尧初初接到泊欢快要成婚的消息，震惊得简直无以言表。
那段时日他忙着打点匈奴离京之时，再说朝中换岗接班之任更是层出不穷，扰得他不胜其烦，实在无暇顾及泊欢的动向。等到万事皆休，回过神想要打探一下她的情况时，便得到了如此的消息。
空寂的大殿上，他伏在案上沉默，隔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和谁？”
侍卫答：“便是那个随泊欢离宫的侍卫。”
果然。
唐尧的眼中瞬间燃起了滔天的火焰，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充斥满了他的身躯，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最终问道：“哪日的事？她的喜宴，是哪日的事？”
侍卫小心道：“据说是在下月初三，在城东您赐给那侍卫的宅子里。”
唐尧讽刺一笑：“真行，孤给他良田宝宅，为的就是他来安置他和孤的女人？”
唐尧恼火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横扫在地，大声呵斥着侍卫退下，侍卫不敢不从，小心翼翼地从宫中退出去，独留唐尧自己在殿上发疯。
唐尧发够了疯，有些疲惫地跌坐在一片废墟之中。
他翻来覆去地想也想不通，到底为什么泊欢会答应他，明明她一直对他没有感觉，明明她一直呵斥着想要那个家伙离开她。
怎么短短数日之间，她就变了主意呢？人心都如此善变吗？
他痛苦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