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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成衣铺子的老板上门来给泊欢和书玉看喜服的纹样，泊欢看着身侧精心挑选着花纹的男子，眉头不由自主地锁得死紧。
她开始感到无比懊悔，为什么那个月夜她头脑一涨，就蓦地答应了书玉的请求。
她原本都已经打算此生再不嫁人了，她原本对这个年轻人一点喜欢的感觉都没有。
她开始后知后觉自己竟是如此卑劣，闭着眼睛给予他空欢喜一场。
有许多个时刻她都想告诉他，不如他们的婚事就此作罢，但瞧见他那般喜不自胜的样子，她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只得这样默默地挨着。
书玉却浑然不觉她情绪中的起伏，尚沉浸在即将和泊欢成婚的喜悦之中，偶尔指着本子上的某个花样让泊欢看来。
泊欢顺着他的指尖望去，眸中略无笑意，颊边弧度却依旧柔和，垂眸应承着他的话，心中毫无波澜起伏。
店老板走后，书玉有些踌躇地在院中打着转。一来是思及当日唐尧前来“指点”时撂下的狠话心中多少有些惶恐，二来他也不是个傻子，这几日也能觉出泊欢情绪上的波动，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一谈，但笨嘴拙舌的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眼看着快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书玉还在院子里打转，泊欢便出来寻他：“你在那里做什么？到时辰该用膳了。”
书玉跟着她回房用膳，支支吾吾地看着她道：“泊欢姑娘。”
泊欢停下碗筷，微微抬眼看他。
书玉深吸口气，挠头低声道：“我们要成婚的事，你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泊欢乍一听他这话心中反倒松了口气，他总算是察觉出了她心中的不怨。
泊欢低头扒拉了一口白饭，思忖着如实道：“的确是没什么欢喜的感觉，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就都说过了的，我们只是简简单单地办个手续，然后结伴回去朔漠安家立业。和你成婚只是一个我安置田产的过程，我们该是朋友还是朋友，一切都和以往没有什么变化。或者说倘若到了朔漠你有更中意的人，我们也可以随时和离。你这样帮我我十分感动，作为回报我会努力成全你的心思。”
书玉一听她这话，这些天来满心的欢喜顿时凉了半截。他知道一时半会泊欢可能没法接受自己，但原本如此美满的一件事被她这样风轻云淡地说出来，心中难免还是会有所郁结。
一口气哽在喉间吐不出咽不下，书玉看着面前人平淡无波的脸，心中忽然生出了极深的无力感：“可我的心思，从来只有你啊……”
泊欢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所以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低下头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书玉长叹口气，放下碗筷郑重地看着她，眉目间充斥着浅淡的忧伤：“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好像没有心一样。除了在后宫时日日张望着陛下的到来，其余的时候你就像是个木头人，冷静得让人心生恍惚。”
泊欢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后道：“我这样，会让你觉得很介意吗？我还是那句话，你还那么年轻，不必耗在我身上，不值得的。你若想走，我们的婚事随时可以取消。”
她这样冷淡的神情让书玉把想和她倾诉的欲望全部都咽了下去，他有些苦笑道：“好不容易才求得这个么机会，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泊欢姑娘，我说过要一辈子守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不会食言。我知道你十分不情愿答应我，也很想用力将我甩开，但我还是想努力尝试着让你接受我，久一点也没关系，单薄一点也没关系，我可以撑住的。”
年轻人的誓言听起来总是那么言之凿凿、情真意切，她也年少过，也有过如此满腔赤诚的时候，但最终也不过是以惨淡收场。
思及往事她眉目低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年少时的自己。
日子如流水般在指尖划过，转眼就到了喜宴当日。
因着泊欢和书玉都没有高堂亲家，且太后国丧尚未过去，全国上下皆不许大操大办，所以一切繁文缛节从简，只是简单地在院中摆了酒席，吆喝着周遭的街坊邻居过来吃酒宴。
唐尧没有收到喜帖，但当天他还是背着众人，偷偷溜出宫去参加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去到了那所宅院，坐在满座的亲朋之间，遥遥地看着被众人围簇的泊欢。
今日的她身着一袭鲜红色的鎏金霞帔，颊边点了艳红的妆面，极长的裙摆堆叠在她的脚下，远远望去曳地如云、顾盼生姿。
金色的流苏微微遮住了她的眉眼，她虽则是用翎扇遮住了半面脸，可他坐在人群中抬眼望过去，却还是看到了她唇边微微泛起的笑意。
她为什么会笑？离开他嫁给旁人，让她觉得很欢喜吗？
可为什么他的心却那样痛，像是被人撕扯掏空了一般，连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灼痛。
他坐在席间饮了一壶又一壶的酒，眼看着他们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携手走进礼堂。
明明是一派祥和的景象，却莫名让人觉得极不般配。
到了第二拜的时候，唐尧闷头恶狠狠地饮了口酒，默默地看着两人交叠相握的手，几乎要压抑不住心中的火气，几次试图站起身上前去阻拦他们。
就在这时，台上的新娘忽而开口道：“我们双方都没有父母高堂，之后的二拜和三拜便免了。有诸位作为见证，即使少去了那两拜，我们也是真心地结成夫妻的。”
仪式原本就是做给周围人看的，自然要让大家都好好瞧一瞧。众人听罢面面相觑，小声嘀咕了一顿，倒也没好意思大声说什么，都默默地接受了这件事。
书玉听她这样说，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但忍了片刻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强颜欢笑地搀扶着泊欢回了洞房，随后转身继续出来迎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