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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里本就阴冷湿寒,晚上又渗进了秋雨,游戎身上的伤没有经过处理,梳彤和唐尧走后不久他的伤口发了炎,瑟缩在草席里无意识地打滚,整个人烧得一塌糊涂。
为保游戎周全,太后在游戎进牢时就已事先与里面的狱卒通了口信:一旦游戎发生什么不测,翊坤宫要第一时间知晓情况。
夜里狱卒起夜巡逻,一看最躺在里间的游戎已经烧到了不省人事,一刻也不敢怠慢,登时派人上报到了翊坤宫。
于是天将破晓,秋雨未歇,太后带了一个小侍女,撑着伞匆匆来到了天牢之中。
她一路走一路询问狱卒:“怎么回事?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夜里就突然发起热来了?”
狱卒不敢隐瞒:“游戎将军进来的时候受了些小刑,夜里寒冷伤口发了炎,所以……”
太后的眉头瞬间锁紧了:“混账东西!谁准许你们对他用刑的?”
狱卒不敢说话,垂着头护送太后一路往里走,太后气得脑袋直嗡嗡:“不必跟着哀家了,快去请太医,游戎若是出了什么事,整个天牢上下全都别想好过!快滚去!”
狱卒马不停蹄地跑去传唤太医,太后挥开侍女的搀扶独自走到了廊道最深处,隔着铁栏看到了游戎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模样。
心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连呼吸都染上了些许的疼,她提起裙摆在牢门前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唤着里面的人:“游戎,游戎你醒醒……”
游戎听到了呼唤声,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强撑着想起身行礼参拜,最终却体力不支瘫倒回了草席上。
太后马上命人打开牢门走了进去,一把搀扶起地上的游戎抱进怀中。
游戎挣扎着想要脱离她的桎梏,连咳带喘地同她问安:“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死死地把人按在怀里,眉头始终锁得很紧:“是谁对你用刑的?哀家明明嘱咐过的……”
他朝太后罢了罢手:“太后莫怪,无论是什么,都是草民应得的。”
太后有些愤愤不平:“你为什么就这么执拗?!你怎么就不能服个软呢?倘若你肯低一低头,当着天下人的面好好地道个歉,现在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哀家自然也会风风光光地接你出去啊……”
说话间,游戎有了些精神,铆足了力气一把推开太后,退靠到一旁的墙壁上,冷冷地与她对视:“道过歉,然后呢?顺着那所谓神的指引,弃我发妻于不顾?然后再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爽快地披甲上阵,为你们的江山肝脑涂地?呵,您不觉得这实在太讽刺了吗?”
他离开的刹那,怀中的温度消散如烟,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冷风顿时将她层层围困,冷得她有些坐不稳了。她没了话说,静静地坐在草席上望着他,听他声声道:“为什么一定要同梳彤过不去呢?她一直无辜得很。我们之间的事,您心中即使有再多的不满和愤恨,也不该牵扯到她身上的。”
太后的脸色僵了僵,声音却依旧放得很轻:“你说的哀家听不懂,哀家明明没有针对过她。祭司在天坛做法的时候你也是在场的,你亲眼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神灵的旨意,与哀家何干?”
游戎冷笑道:“是非对错、孰真孰假,草民又不是傻子,有什么看不透的?”
话到此处,她也没了什么遮掩的必要,撕开了伪善的面具,冷眼而视:“我就是要置她于死地,如何?!我就是看不得她受着你的好,因为原本那些都应当是属于我的!她凭什么?她慕容梳彤到底凭什么?!”
他合上眼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神色极倦:“到底怎样……您才能放过她呢?”
太后深吸口气:“只要你答应西南战事一了,就回到宫中侍奉哀家,哀家会让她平平安安地离开京城,再也不会纠缠她。”
游戎扶额摇晃着起身,一把推翻了桌上所有的东西:“呵,侍奉您?话说的真好听,但仔细掰开来看,不就是做您在深宫豢养的见不得光的面首妖娈吗?草民难道没有尊严的吗?”
已经说不清这是第几次如此针锋相对了,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空气中都弥漫起了火药味。太后瞪大了双眼,刚欲开口回怼,正逢此时太医赶到。
心腹通传太医正候在廊道口等着觐见,太后接着微弱的灯火瞥了一眼不远处太医的身影,抿唇瞪了游戎一眼,努力平复好心情,起身理了理衣襟仪容,传唤太医进来。
太医拎着药箱赶到,有些不知所措地在扫视了两人一眼,而后听太后吩咐道:“他身上的伤口发炎了,你过来给看一看。”
话毕,太后便退到一旁的暗处不再说话。
太医领命走进牢门内,放下药箱想要凑近他,游戎背靠着墙壁撑住自己的身体,抬手制止太医的靠近:“我自己的伤我自己清楚,不必劳烦太医费心,您和太后都还是请回罢。”
太医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太后,太后紧了紧牙关,半晌努力放低声音道:“身体是自己的,你不要为了同谁置气就连伤都不顾了。快让太医看看罢。”
游戎无动于衷:“不必多言,请回罢。”
太后懒得理会他,兀自拿过太医手中的金疮药,上前一把扒开他的衣衫就往上撒。太医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暗自为自己的名药心疼。
伤药淋到火辣辣的伤口上,疼得游戎牙根发颤。他身子虚弱推拒不开她,默默地攥着衣襟咬牙闷哼:“太后娘娘请您自重!”
太后充耳不闻,将药淋遍了他全身:“这话哀家实在听得有些倦了,你有什么新鲜的词吗?”
游戎被她气得脑袋直疼,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默默地撕扯着衣服与她较劲。
太医自知此时不该说话,他默默地看着两人对峙,又默默地看了一眼太后手中见底的药,最后还是忍不住了:“那个,太后娘娘,游戎将军身上的伤口还没清理,此时上药效果恐怕不佳……”
太后转头看他:“那你就过来给他弄!”
游戎喝他:“不许!”
太医颤巍巍地看着两人,一脸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