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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这日是入冬以来难得的天气回温,和安如常来找泊欢玩,泊欢带着人在院子里来回地跑跑跳跳,绕了小亭子小跑了几圈,毫无征兆地就倒地不起了。
这可给和安吓了一大跳,赶紧招呼太医来给人瞧病。
唐尧闻讯匆匆赶到云霭宫时,泊欢仍在昏迷不醒。和安坐在她的床边守着她,急得焦头烂额。唐尧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泊欢,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询问和安道:“她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晕倒了?”
和安一脸快哭了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俩方才就在院子里玩来着,跑着跑着阿欢就突然摔倒了……”
唐尧脑子嗡嗡直震,他遣退了宫内伺候的众人,也打发了任寒扶着和安先回宫等消息,自己守在泊欢跟前,仔细地握着她冰凉的小手,问太医道:“查没查出来她是什么症状?”
太医思忖道:“回陛下,娘娘是因气血亏损才偶然昏迷,歇息片刻应当就能醒过来了。”
唐尧的一口气松了一半:“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气血亏损?不是让你们好好替她补身子吗?”
太医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补是一直在补的,原本前段时日已经初见成效了的。至于为什么最近会突然大幅度亏损,方才老臣仔细替娘娘查了一下,看娘娘脉似滑珠、往来流利,似乎是有孕育了子嗣的征兆。”
唐尧的神情有些不敢置信:“你说她害喜了?”
太医点点头:“是。而且从脉象上看,至少有月余了。”
唐尧仔细推算了一下时间,大抵就是泊欢与书玉成婚的那一夜。
巨大的喜悦顿时将他包围起来,老太医瞧着陛下面露喜色的模样,有些不合时宜地进言道:“但恕老臣多嘴,月余前,娘娘似乎还没有搬到宫里来……”
唐尧还沉浸在欢喜之中没有回过神,反应过来后一巴掌朝他扇了过去:“你的确是很多嘴,厉泊欢怀的一定是孤的血脉,这一点还容不得你来质疑!你马上给孤滚下去!”
君心盛怒,太医不敢再多言,灰溜溜地躬身退离了云霭宫。
赶走了一个多嘴的家伙,唐尧缓了缓神,仔细看了一眼床上呼吸轻缓的泊欢,后知后觉发现问题其实还没有解决,于是只好请来了另一位太医。
另一位太医得召匆匆赶到,为泊欢诊了诊脉象,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唐尧在一旁有些紧张地询问:“怎么样?查出了什么没有?她是不是真的怀有身孕了?”
太医面露难色,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恭喜陛下,娘娘的确有身孕了。”
从前在部落的那些年,年少的曲黛一直想要给他生个孩子,但那时的他对她并不上心,有顾念着她年纪尚幼玩心很重,实在不适宜做一个母亲,于是便将此事搁置了下来。如今历经沧桑他们好不容易于人海重逢,彼此都已经是千疮百孔,这个孩子出现得恰是时候,他们属实需要添一点人丁来温暖温暖这个飘摇破碎的家了。
然开心之余,瞧了瞧面色凝重的太医,又瞧了瞧床上毫无转醒迹象的泊欢,他顿时反应过来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象得那般圆满。
他强压下心头的恐慌,故作镇定道:“为什么太医这幅表情?可是这个孩子有什么问题?”
太医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怀有龙嗣虽则是喜,但恕臣斗胆直言,这龙嗣……恐怕留不得。以娘娘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宜生养。她旧疾缠身又新伤不断,身子本就亏空得厉害,倘若再强行孕育子嗣的话,恐怕会大大地缩短她的寿命……”
唐尧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眉头紧锁,俯身拉住她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颊边,一字一顿道:“所以就是说,这个孩子要不得了?”
太医坦言:“倘若陛下希望能保娘娘再多过几年性命无虞的日子,这个孩子万万要不得。”
唐尧万分无力地叹了口气:“她怀孕的事情暂时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包括她本人。”
太医颔首领命。
唐尧目光不错地看着她:“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太医答:“待臣开几幅滋补气血的方子,喂娘娘服下后不消片刻人就能清醒过来。”
唐尧有些疲惫地挥手示意他下去准备,太医临走前不忘郑重地叩首嘱咐道:“倘若陛下打算放弃这个龙嗣,务必早做打算。多拖一日便多损伤娘娘的身子一分,您要把握好时机啊……”
太医离开后,殿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偌大的宫殿里不断回荡着唐尧细碎的叹息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低语:“阿黛,我们好不容易才能拥有一个属于我们俩的结晶,我多想能把他留下来啊,可惜却不能……”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间,脆弱的似哽咽的呢喃声不断从唇齿间倾泻出来:“你说这是不是我前半生造下杀孽太多,上天实在看不过去,所以来给我报应了?可报应我一个人就算了,为什么要连累你呢?从前我实力不济,没办法在大昭的铁骑下护你周全,如今我坐拥天下,护得万民安康,却依旧没有办法保护你,保住我们的孩子。呵呵,多可笑啊……”
湿润的泪痕顺着她的脖颈滑落,刺激得陷入昏迷中的泊欢浑身微微一颤。
唐尧感受到她身子的颤动,以为她要醒来,赶紧起身擦去脸上的泪珠,思忖着等下醒来见她要怎么开口。
结果床上的人只是眉目颤了颤,旋即又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唐尧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她,看她睡容安谧,便松口气地起身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子,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多时,宫女按照太医开的方子把药炖好了端上来。唐尧亲自喂她将药喝下,摸了摸她憔悴苍白的脸,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他看着床上的人良久,最终抿唇暗自下了决定,传唤宫人道:“再去把太医叫过来,孤有事要吩咐。”
下令后,和太医一起赶到云霭宫的,还有在自己宫中等不下去的和安。她怕唐尧发现自己违背了他的命令,十分小心地从后院悄悄绕了进来。
因为主子出了事,所以云霭宫上下都七手八脚地忙活着,便无人注意到了还有她这么一个小家伙的存在。她缩在殿台一角,站在内殿前张望了许久,透过门缝瞧见唐尧正在和太医似乎正在屏风外的小桌旁谈着些什么,以为是在聊和泊欢病情有关的事,便凑上去听了几句。
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唐尧有些低沉地开口:“准备一些上好的落胎药,争取把伤身的风险降到最低,今晚把药方送到孤这里,明日孤会以补药的名义送予厉泊欢,无必要让这个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记住千万保密,不要向她透露一个字,不然当心你的脑袋!”
一段话里藏了太多值得人揣摩的消息,和安偷听到了惊天的秘密,生怕自己一个激动叫喊出来,便赶紧捂着嘴巴退开一些。
趁着无人注意,她又从后院悄悄地溜回了崇明殿。
彼时任寒正在小膳房为她安排下午茶,瞧见她面色发白地从云霭宫跑回来,赶紧过去询问:“怎么了?不是去看望娘娘了吗?脸色怎的忽然这样差?”
和安都要被吓傻了,拉着人直接回了内殿,关上宫门小心翼翼地和他分享方才自己偷听来的消息,面色很是为难:“你说皇叔为什么要打掉阿欢的孩子?他那么喜欢阿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求得她回心转意,他难道不希望和阿欢一起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吗?”
任寒有些唏嘘地摇了摇头:“君心难测,我们不是陛下,自然不会懂他在想什么。”
和安心中很是纠结:“皇叔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拿掉阿欢的孩子,甚至连让她知道自己有孕的机会都不给她,这样对阿欢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可怜阿欢一片痴心,还和我说希望能早日怀上龙嗣,偏偏遇上的是如此负心的人……”
虽则现下殿门紧闭,但和安这脱口而出的不逊之言还是让任寒心中惴惴。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嘴总是没个把门的。为泊欢娘娘打抱不平尚可,多余的话可千万不要乱说。他是你的皇叔,更是大昭的君主,随意揣度圣意已是万分不该,再一口一个负心人传到陛下耳朵里,你别指望他能一直纵容着你放肆。”
和安有些不忿地嘟起嘴:“我也是心中有气嘛,你说等明日泊欢醒来,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这孩子好歹有她一半的血脉,怎么说她也有知晓和支配孩子去留的权利啊。”
任寒觉得不妥:“我觉得还是算了罢,陛下不想告诉泊欢娘娘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天子旨意从来没有不被执行的时候。既然陛下想拿掉这个孩子,那一定就不会留下他,你即使告诉了泊欢娘娘真相,也不过是徒增她的忧愁罢了。”
这下子把和安搞得心中很是纠结,纠结得连下午的甜点都没怎么吃下,始终蹲守在院子里眺望着不远处的云霭宫,期待着里面能传出什么好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