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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红梅手里的筷子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声响。她目光在几个孩子脸上逡巡，最后落在二女儿身上。钱宁秋被这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你们现在都长大了，一个个翅膀硬了，连话都不愿意跟妈说了。”沈红梅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失落，“宁秋，棉织厂那边我都打点好了，你明天就去报到。”
钱宁秋咬着下唇，手指在桌下绞在一起。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妈，姐姐也是成年人了，让她自己决定工作不好吗？”钱婷婷放下筷子，语气平和地说。
沈红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现在工作不好找，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以后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沈红梅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我这个当妈的操心还错了？你们一个个都想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饭桌上顿时鸦雀无声。钱老五低着头，筷子戳着碗里的菜，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钱宁秋急得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妈，我听您的，去棉织厂！您别生气。”
钱老五也赶紧认错：“妈，我刚才瞎说的，您别当真。”
钱婷婷看着缩头缩脑的兄弟姐妹，叹了口气。她注意到母亲不停揉着眼睛的动作，轻声问道：“妈，我给您买的眼药膏，您是不是又忘记涂了？”
沈红梅伸向眼睛的手顿住了。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多嘴！”她瞪了小女儿一眼，起身朝屋里走去，“我去拿眼药膏。”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才反应过来被老妈耍了。钱宁秋如释重负地坐回椅子上，小声问钱婷婷：“搁这犹豫啥呢？”
“姐，你都多大了，该学会为自己做决定了。”钱婷婷认真地说，“只要不违法乱纪，不做亏心事，随便你自己决定吧。”
第二天清晨，钱婷婷踏着晨光来到办公室。推开门的瞬间，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邱科长和陈副科长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而彭副科长独自坐在工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钱婷婷若无其事地走向自己的位置，将包放在桌上。她刚坐下，彭副科长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
“小钱啊。”彭副科长提高嗓门，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物资二科的科长位置可不能一直空着，你得当心有人使手段。”
钱婷婷在心里冷笑，这老狐狸转得可真快。前几天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倒是主动示好起来。
“彭科长放心，我相信组织会给出公正的结论。”她不动声色地回应。
陈副科长听不下去了，插嘴道：“话说得再好听也没用，那公章可是实打实的。你要是不按时去报到，就算郭主任也保不住你。”
钱婷婷微微一笑：“陈科长这么关心二科的事，莫非是想来当我的副手？”
陈副科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嘴唇蠕动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当然了，我这人不记仇，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钱婷婷又补了一句，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彭副科长见缝插针：“小钱说得对，二科确实需要个稳重的人坐镇，像有些人太过浮躁可不行。”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陈副科长。
“是啊，总比某些倚老卖老的强。”陈副科长冷笑一声，毫不示弱地回击。
两个老油条开始互相揭短，办公室里的气氛更加剑拔弩张。钱婷婷懒得理会他们的明争暗斗，专心处理起桌上的文件。
邱科长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场闹剧。等到中午，他骑着自行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单位。
柳部长正在批阅文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他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勾勒出孙秋玉优雅的轮廓。她今天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大衣，烫着精致的卷发，整个人散发着都市丽人特有的干练与优雅。
看到这个看着长大的晚辈，柳部长眼中闪过一丝慈爱。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笑着说：“秋玉来了？你爸这会儿在首都开会呢。这次回来待几天啊？”
孙秋玉轻轻走到办公桌前，动作优雅地坐下。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文静地说：“柳叔，这回我专程来拜访您。”
“找我？”柳部长立即收起了轻松的表情，身体微微前倾，“老杜在首都那边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孙秋玉看到秦叔紧张的样子，不禁莞尔：“柳叔别紧张，是关于借调人员的事情，我爸说要加一个人，盐河市供销社的钱婷婷。”
“钱婷婷？”柳部长眉头微皱，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她不是马上要提科长了吗？这个时候借调......”
“总社那边很重视这次“残次品特惠会“，催得很紧。”孙秋玉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钱婷婷是这个计划的发起人，经验也很丰富，对推进工作会有很大帮助。”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柳部长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权衡利弊。
“柳叔，”孙秋玉适时开口，声音轻柔，“我爸说，这事您拿主意就行。”
柳部长收回目光，缓缓点头：“那行，我这就写一份新的借调通知。”
“柳柳叔，报到时间写在明天，跟其他人一样。”孙秋玉提醒道，语气依然温和。
“这么急？”柳部长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她能赶得上吗？”
孙秋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一碗水要端平嘛。我会让我家老庄通知她，就算迟到一天也没关系的。”
柳部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低头写起通知书。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孙秋玉安静地等待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办公桌上的照片。照片里是年轻时的柳部长和她父亲，两人笑得灿烂，青春洋溢。
等到通知书上盖上鲜红的公章，孙秋玉才站起身：“柳叔，这个我帮您带过去。”
“那就麻烦秋玉了。”
“哎呀，跟侄女还这么客气。”孙秋玉撒娇似的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