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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中,白色的晨光已经从东方渗了出来,落在眸色迷离、气势却极盛的小沈浊身上。
对他关闭的门,在经历整整一夜后,终于被人打开。仙人从门中走出,却满目冷漠,就像是对小沈浊从来没有在意过,仿佛之前对他的和风细雨,全都是可以弃如敝履的东西。
可见了鹤栖寒,小沈浊的脸上却仍旧忍不住露出笑容。“鹤栖寒”却冷眼看着他,声音里带着疲惫,像是被昨夜的变故彻底击垮:“我不杀你已经是仁慈,你还来做什么?”
小沈浊耳边一直被诡异的声音蛊惑着,让他抛弃对鹤栖寒的幻想。一夜之后,小沈浊却仍旧坚持着一线清明,想要向鹤栖寒说明白:“我没有杀他……”
“鹤栖寒”气笑了,原本粲然的笑容,带上了丝丝缕缕的杀气:“你没有杀他,难不成是他自己撞到你的剑上寻死么?凶残暴戾,信口雌黄,我之前不知道信了什么邪,才会对你那么好。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没有……”
男孩身形与言语一样单薄,用尽全力的反驳,却败给了刻意安排的事实。他张着口,眼中满是乞求,唯一的念想便是让仙师多听他解释一句。
“解释?”"鹤栖寒"的笑容之中带着怜悯,“或许你可以对天起誓,一开始去找他时,不是抱了杀心。”
男孩眼中的光彩破灭了,他从诞生以来到现在,一直混混沌沌,从来没有体会到过这种情绪。
他没有失去过,所以不知道珍惜,不明白生离死别……如果前面那一夜,在他心中还有愤懑怨恨,见了鹤栖寒,却只剩下满腹悲伤与后悔。
他不该伤他在意的人,如果他不去,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是他的错。
这个念头产生的同时,耳边的声音开始狂笑,诱导着,另一边疯狂攻击着他的识海。
与此同时,在外界。
严密的保护罩之中,沈浊身上的气息陡然高涨,林微茫从打坐之中猛的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的身体。
“应该快出来了。”他笑着道。
旁边一人看了两人的气息一眼,淡淡道:“还需一些时日,静心。”
林微茫无奈极了,看着旁边巍峨如泰山的谢青崖,叫苦不迭:“我不想练了。你个剑尊不好好去守护仙道就算了,过来揪着我一个魔修修炼清心诀做什么?再清心我也不能由魔入道了。”
谢青崖不语,看向他的目光带着隐忍。
能让高高在上的剑尊这么无言,除了鹤栖寒,他这待遇怕是天下头一份了:“这样,我知道你当时被你那把斩情剑迷惑了神智才杀我,我不计较你了,你也别老盯着我了行么?”
谢青崖微微垂眸,放低了姿态,说着违心的话:“我知道你不愿再见我。是鹤栖寒失踪月余,青云山又出了些变故,我才会来到魔界,并非为了你。”
林微茫乐了:“你还当我是从前那么好骗呢,你——”
防护禁制外忽然来了一股强大的妖气,谢青崖猛地起身,身周剑意凛然:“如今正是栖寒师徒破招紧要时……”
“别废话了,快点去,我守着他们!剑修不都沉默寡言么,你个剑尊怎么废话这么多。”林微茫无奈地道。
他话音未落,谢青崖已经身形一闪,执着剑消失。
不远处的山巅之上,剑尊与一个披着斗笠的妖族少年遥遥对视:“妖族少主?”
他一身杀气,凤飞琼看见他,却像是看见了救星:“是仙道的剑尊吗!”
他想靠近,谢青崖却伸手一拦:“此地有人静养,莫要靠近,打扰了病人。”
“抱歉。”凤飞琼抱拳致意,明智地不问为什么仙道的人需要在魔界边缘疗伤,“我并非有意打扰,只是有朋友失踪,追寻他的气息至此……他如今心态不稳,若是不能尽早找到,怕是会大开杀戒。”
谢青崖微微皱眉。
另一边,林微茫终于摆脱了谢青崖,松了口气,加固了防护禁制,紧紧盯着沈浊的状况。没有发现,方才谢青崖出去之时,已经有怀有异心的人混了进来。
而幻境之中,各人都无暇顾忌外界的变故。
“我想弥补……”刚进入人世不久的小怪物,在极度的震撼与外人刻意的诱导下,不会说太花哨的人言,只会一遍遍重复自己的愿望,“让我弥补……”
沈浊占着鹤栖寒的身子,毫不留情地挥出一道剑气:“回去向他弥补去吧。”
剑气裹挟着小孩子的身体,将人在地上碾压,拖行许久,在此过程之中,剑气之中蕴含的魔气保护住了小沈浊的意识,隔绝了感官,将痛苦的感觉都留给了想要操纵他身体的迟阑。
鹤栖寒待在识海一隅,看沈浊炮制他自己的意识。即便知道这是迫不得已,他还是心中郁郁,不忍再看。
“师尊不开心了。”沈浊却抽出一丝心神,去关心他,不想让他太过难过。
鹤栖寒语气平淡:“你被人陷害至此,我如何开心得起来?别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看得太低,看轻了自己,也看轻了我。”
外面迟阑以为机会到了,已经图穷匕首见,开始侵蚀小沈浊的意识,沈浊一边帮助小沈浊渡过难关,另一边心中却只有宽慰:“我还是喜欢师尊的情话,比什么都动听。”
鹤栖寒用气声轻轻哼了一声,却没反驳。小沈浊询问过他,为什么不能与自己成亲。那时候鹤栖寒没多想便说自己有道侣了,后来听了沈浊的计划,更是帮他坐实了道侣的身份。
这么说来,百口莫辩的是他。
明明是来救徒弟,结果着了徒弟的道,连名分都白送出去了。
沈浊听了他的想法,委屈极了:“师尊怎么这么斤斤计较?不就是个名分,若是你想,我叫你父亲、哥哥……什么都可以。”
“你可住口吧。”这话带了点诱导性,即便鹤栖寒没有那等念头,也忍不住想到沈浊搂着他,口中却叫着“哥哥”、“父亲”之类的景象,血浓于水的亲情称谓终究让他倍感羞耻,赶紧将话题拉回来,“若是斤斤计较,我现在便不是这个态度了。”
他叹了口气:“你这番受委屈了,等出去以后,便对你好些吧。”沈浊现在看热闹看得开心,等小沈浊归体以后,那些苦难的情绪还是要他生生受着,鹤栖寒不想让他出去后还蒙受阴影。
沈浊带着笑意问:“可师尊对我已经够好了,要是再好,我就要忍不住欺师灭祖,与你水.乳交融了。”
鹤栖寒沉默了良久,沈浊以为他觉得自己僭越,不打算说话了,便专心去对付迟阑。
小沈浊那点懵懂的魂魄,在经历绝望的淬炼以后,好险没有破碎,如今已经开始反击那个诡异的、引诱他自伤的声音。沈浊在旁助力,依靠着控制世界的玉石,想要将迟阑的布置连根拔起。
迟阑仍在负隅顽抗,沈浊在观察战局时,忽然听见了鹤栖寒的一句:“不许欺师灭祖,可以水.乳交融。”
沈浊的意识怔了一瞬,而后热血沸腾,过往的憋闷与撩拨浮现在眼前,催着他快些向鹤栖寒确认那句话不是虚假。他果断出手,很辣地将迟阑的布置连根拔起,然后丢给自己那个呆兮兮的分体处理,自己一头钻回识海,丝丝缕缕地蹭着鹤栖寒的识海。
鹤栖寒被他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羞耻,在识海里面不断奔逃。沈浊肖想这一天已经不知道多久了,哪能放他再做缩头乌龟,紧追而上。
鹤栖寒的魂魄在自己的识海里被沈浊勾缠住,一次次左支右绌地蹭着沈浊的神魂离开,掀起的气息撩动两人的魂魄,撩起燎原烈火。
在两人追逐的时候,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迟阑的布置败给了沈浊的分魂,小沈浊失去了意识,回归了沈浊的神魂。在一瞬之间,沈浊的神魂暴涨,死死压制住了鹤栖寒。鹤栖寒没有伤他的想法,逃离的举动只能让沈浊将他的魂魄缠得更紧,更加深入地入侵。
撕心裂肺的感情如同冰棱一样,刺穿了识海,又慢慢融化汇入灵魂。沈浊心情不能平静,大口喘息着:“师尊,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玩弄我。”
“什么叫做玩弄你……”鹤栖寒感知到了外面的变故,滔天的羞耻也被对徒弟的关怀取代了,心疼徒弟,不再挣扎,“你都在我识海里乱闯这么久了,还分辨不出我是故意为之还是情难自禁么?”
沈浊的魂魄经受着痛苦,小沈浊的记忆也逐渐归体,不满地压着鹤栖寒的神魂。听见鹤栖寒的反驳,有点心虚,又带着委屈地哼唧了几句:“师尊太害羞了,我从前竟然没发现。”
鹤栖寒觉得好笑,声音轻轻的,点破小徒弟的误解:“你从前自然不会发现……我从前又没有喜欢你喜欢到想和你水.乳交融。”
沈浊:!!!
在沈浊拼着痛苦也要在幻境之中和他来一场神交之前,鹤栖寒及时抽身而去,用诺言安抚沈浊:“这里是迟阑的幻境,你想在这里和我滚成一团么?快些出去吧,等回到了身体,我便同你疯一场。”
鹤栖寒重诺,就连和迟阑那个阴险小人的交易,都能不带私心地进行。沈浊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一样安心,欣悦之下,他不再紧紧抓着鹤栖寒,乖顺地退出了鹤栖寒的识海。
鹤栖寒睁开眼睛,便见沈浊带着笑意,黑亮的眸子与他对视:“师尊。”
鹤栖寒握住了他伸出的手,两人手心紧紧相握。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之中,代表着幻境的玉石蔓延出道道裂纹,世界也摇摇欲坠。
“他彻底不会再出现了。”沈浊叹了口气,主动松开鹤栖寒的手,“我们也该走了。师尊与我进来的方式不同,我们不能一同出去。”
鹤栖寒的手心空落落的,方才的暖意仿佛还留在掌心。他偷偷握紧了手,将那点热度收藏,口中道:“我还以为你会缠着我一起出去。”
“若是以前,我会的。”沈浊笑了笑,“但是那样其实是添了麻烦。反正师尊已经答应我好好治病,不会随便离开了,我要相信你呀。”
鹤栖寒忽然有些心酸,却轻轻地笑着,身形逐渐消失在沈浊面前。
他终究是外来者,需要先离开,沈浊才能更容易地回到身体。
“师尊。”沈浊最终还是没忍住,叫住他,朝他确认,“出去之后,你会接纳我的,不担心连累我,好好地生活……对吧。”
“嗯,会的。”鹤栖寒已经朝他承诺过几次,再问一次,也只是耐心地再答一句罢了,“我会好好和你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