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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玉城后接连几件事情忙完,秦晋也往黎七那里探望了一回,承诺年底就要除掉观音山的大当家,终于得些清闲。
但他一清闲,熊熊又开始提那逛逛的事。眼下已到十月中旬,熊熊还没见春满园派人来请。且黎七在家养伤,不可能插他的队抢花魁娘子,原来定的日子怎么着也是该轮到他,为什么没有人来请?
秦晋忍笑忍得肩膀直抽,几句话把人打发走,终于放肆地笑出来。他可没想到男子中还有这样一枝奇葩,去青楼倒非得找个人伴着。
这厢正笑得欢呢,燕徊推门进了书房,抛给他一身灰扑扑的旧衣,上头还有两个补丁。
“怎么?”那补丁的缝线紧实又细密,秦晋一边奇怪,一边在那补丁上轻轻抚摸,有些怀念道,“这还是你亲手缝的。”
燕徊问他,“你要去春满园?”
“不去!”秦晋可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是他非要缠着,方才好不容易打发了,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去。”
语毕,不无讨好道,“我就想在家里,哪儿都不爱去。”
“那你答应他的事?”
“拖着。”
燕徊神色稍缓,却又手语,“你是想背着我,偷摸着去了,不让我知道。”
“冤枉!”秦晋立刻就急了,“决无此意!”
“哦,那你要拖到什么时候?时不时念他要逛逛,时不时念,我烦不烦?”
“人也……不是,人都背着你念,就你聪明,不该知道的事儿偏知道那么清楚……”
燕徊微一挑眉,审视着他。秦晋忙道,“那你说怎么办?”
“穿这个,早去早回。”燕徊抖开那件补丁衣裳。
“怎么,怕人勾我?”秦晋又是一乐。“本不想带他去,这小子好骗,能给人拆得连骨头都不剩。可你待我这等不放心,便一起去那等地方瞧瞧?”秦晋努力表现忠诚,“你去瞧瞧,就知道我在外头多么洁身自好。”
“我去瞧什么?带坏一个不算,还要捎带着我呢?”
“……”
秦晋忽然很想拐他往青楼去一趟,也不为别的,就是以后都不让去了,想表现自己忠诚都没有机会。他可不想在燕徊心里,一直留个不干不净逢场作戏的印象。
“你这样讲多寒我心,好像我就是个什么风流纨绔,非要你管束着才知避讳。其实我这人骨子里就是个好的,最值当托付终身。你只要去瞧瞧,就知道我好。”
“没脸没皮,我可不去。”燕徊笑他脸皮怪厚,但很给面子地又表示赞同,“好了,我知道了。彦哥哥品行端方,洁身自好。”
“这还差不多。”
燕徊点了点头,但笑不语。
这端方二字用得太过,实际是秦晋看不上眼。
他这人凉薄,自己已过得很煎熬了,更不愿意再为别人背负什么。所以将自己摘得太干净,片叶风雨,均不沾身。感情上一片空白,肉身的欢喜也极挑剔,什么都避得远。惟独燕徊不一样,他可以在燕徊面前放下所有戒备,也可以将燕徊团吧团吧塞进心口,不用担心燕徊忽然长出尖刺。
所以燕徊许多时候吃醋,并非真怀疑他有异心,更担心的是他招人惦记。
看他这样一笑,秦晋还是明白的,有时候燕徊的话并不可信。俗话是那么样讲的,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燕徊再怎么好,他也是个男人,也会有甜言蜜语靠不住的时候。
但燕徊真的不去,秦晋也是真的有些失落。“我其实也不愿意你去那些地方,沾染那些……但……只是,唉!你真的不去,我也不去。就让他一直念啊念啊,你装不知道不完了么?反正我不去,你都不知道,在那些个地方,我总是难受、痛苦、委屈,也看不到你……哎,疼、疼……”
秦晋夸张地皱眉,“好好地同你剖白真心,拧我做什么,用这样大劲儿!”
说得好像真将他拧疼了似的。燕徊暗自好笑,没见过这等皮厚的,非拿青楼这事儿来哄人,现在可好,那熊熊天天念叨,秦晋成天也听得下去。
遂手语道,“那我便去看看彦哥哥怎么难受、痛苦、委屈,彦哥哥若是在那里不难受、不痛苦、不委屈,徊徊便让彦哥哥难受、痛苦、委屈?”
秦晋面皮一僵。
总而言之,当晚的行程便定下来了。
春满园其实比红袖楼含蓄,也不像红袖楼,让秦晋着过道儿。所以秦晋一开始哄骗熊熊,就说是春满园,提也没提红袖楼几个字。
但这一晚没有提前去订,也确实订不到春满园花魁娘子作陪,秦晋只说是燕徊要看歌舞,熊熊在家若无趣,不妨随他们一起。
熊熊正在后院池塘中摸晚饭用的鱼,听秦晋这样一说,先是一喜,再是一惊,“你们都去?这……是不是,不大好……”
看燕徊没有摇头,他向秦晋使眼色,“都去?”
“你想什么呢,看歌舞!”
“哦,”熊熊便上了岸,不再捞鱼,“那就看歌舞。”
无论如何,他总算可以在夜里逛逛了。
秦晋褪下锦服玉簪,又换上一双旧日布靴,在燕徊身边做个小厮。他主子燕徊也是一身素净布衣,秦晋给他的金石细链子高高缠在臂上,露出单薄的手腕,又在外罩一件披风,愈衬得身子秀挺修长。
熊熊日常几身衣裳,都是山寨中便于武斗较量的短打,也没人告诉他城里人靠衣装,便不曾添置过。一行三人,这般去春满园要二楼一个雅座,差些没能要到。幸而银子的面子足够,园子里半是诧异半是不解,还是安排上了。
二三楼的雅座均为便于欣赏歌舞而设,面向一楼高台,那高台上有一架编钟,花魁娘子手执乐锤,一边唱词一边舞蹈击钟,煞为好看。在她两侧则分列十数男女乐师,琴筝笛箫,齐齐合奏。
那花魁娘子唱的是古词,秦晋隐隐听得“思公子兮未敢言”之语,料想无非是情情爱爱,同绾绾那里唱什么“郎心似铁还似冰”,是同一种东西,便很索然。他伸手给燕徊递茶,却见燕徊听得认真。
“什么思不思公子,都是哄人的。”秦晋将他心神唤回来,“你以前没来过,乍一听,就当真了。”
燕徊摇了摇头,看他紧张,含笑在桌上划下三个字:湘夫人。
秦晋没有明白,燕徊便手语着解释,“她唱的是屈子《湘夫人》,有几处生僻的改了用词,虽谈不上改得好,用意却很精巧。”
“哦,这等好,要不要会会她?”秦晋语气发酸。
“是你让我来,听个曲儿罢了。”燕徊无可奈何。
秦晋不满于燕徊当真来听曲儿,这种场合,难道燕徊不应该表现得瞧不上庸脂俗粉,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他,深情不疑情比金坚?秦晋当下缠了过去,各种说话小动作,分他的心。
面向雅间的看台都是敞开的,对面都能看到他们,秦晋顾及燕徊面皮薄,动作并不过火,只是端茶递水果,揉肩捶背,活脱脱是个费尽心思要讨主子欢心的小厮。燕徊偶尔拈一块水果赏他,也活脱脱是个教小厮侍候得惬意的主子。
对面三楼上,沈晗不知道什么时候瞧见了他们,这一瞧着,就不再转眼。与沈晗同一个雅间的男子有些不解,跟着看过来,旋即挑眉。
“那小厮倒是俊俏,”男子赞得轻蔑,“玉城风气败坏。等事情了结,你还是回京,也免了家里牵挂。”
沈晗神色一滞,却又笑道,“表兄好生无趣,在这种地方,还要论风气。”
“你已是朝中要员,不可任性。”男子肃容道:“如今白蜡一案举国震动,姓梁的抓了糊涂人,这破案的期限眼看着也届满了,于你便是个机会。届时由你代职,你若奏请……”
沈晗打断他的话,“我的资历太浅,如今这个位置,已很惹眼了,若是……”
“以咱们家的底气,惹眼算什么?况且,成大事的人,何必在意虚名。”
沈晗遂不再说话,独自饮下一杯酒水,只觉喉口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