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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徊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秦晋倒是没了影儿。
他漱口后先用些早点，而后要水沐浴，懊恼于自己沦落得有些不成样子。
更懊恼的是，秦晋不如先前待他珍惜。若是先前，如珠如宝地护着，生怕哪里做得还不够尽善尽美，妥妥帖帖照顾着，哪儿会让他事后自行清理？
于是乎不由得去想，昨夜委实不该有那些爱到骨子里的手语，今早也委实不该留人，还没能留得住。
燕徊胡思乱想一阵儿，擦干水渍，看了一眼床头柜子，那里头有柔润肌肤的脂膏。现下秦晋不在，他便有些不爱去取。当他是小相公，拿身子讨人欢心？
但秦晋实在很喜欢他白嫩嫩的身子，情热恩重之际，往往在他身上啃不少牙印儿。燕徊犹豫片刻，还是将脂膏取出来。一边涂抹，一边又想秦晋一大清早是去做什么。
他说他是去工房同铺子，说是要安排，却没说到底怎么安排。燕徊自己是有段日子没往工房同铺子去了，想到秦晋在那里，起意便也去瞧瞧。毕竟秦晋近来放纵得过了，午间得让他用些温补安神的，下午再好好歇个午觉。
他盘算了一会儿午饭的事情，束发更衣，推门走两步，方想起来，秦晋本就说午饭要回来用的。
哦，果然是不如从前爱重，不如从前黏腻了。从前都磨缠他送饭，现在，连送饭的机会都不给……
他这时候倒不知道，秦晋是起了意，盘算好要带他去看红叶。当然，红叶在秦晋心中不值半个铜板，他只是想要带燕徊去看。白日尽可以看看红叶，晚间大可以望望星星，以便让燕徊好好体会，什么叫夫道。
他今日一早便往各处安排，回家后又麻利地收拾东西，再而后，他便去向周兴平辞个行。
今日周兴平没往他家里来，是因一大早时，赶着天气还凉爽，梁大人宣了判：周家老祖宗那文书是真的，家产全是周兴平祖父的。因周兴平的父亲是祖父单传，再又单传到周兴平，实际上而今分家析产的事情，便是周兴平说了算。
早先周兴平曾透过底，真等到文书判定成真了，家产他会重新划分，让周兴良这些人富足余生是可以保证的。秦晋虽存了些要看他怎么划分的意思，毕竟这人如何对他的亲族，一定程度上预示着他会怎样对待秦晋。然而俗云都说狡兔死走狗烹，行商讲究一个诚字，伪造文书实乃大忌，秦晋有心避他几日，让自己看起来恬淡一些。
因此，无论如何，燕徊是逃不开要跟他去望星星了。
彼时周府之中，周兴平正同老太太说话。老太太已经不太说得利索，间隔地停顿好一阵儿，才能表达出完整的意思。周兴平心里正不好受，迎出来听得秦晋要走，神色便不大好了。
“上回黎七接那单子是足够的，眼下材料不缺。铺子里有那几个熟练伙计看着，工房也出不了乱子。”秦晋把手头的事情盘算了一圈，得出没有他必要留下的结论。
本来么，一间小铺子就搞得脱不开身，往后生意做大些，他还不得累死？
“可你得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周兴平来回踱步，想要同秦晋说说形势，但又觉得秦晋其实什么形势都明白，只燕徊要比形势强。
“我母亲大事近了，悦容又将临盆，周兴良那几个还不知道有什么鬼胎揣着，黎七又逼得紧。如此焦头烂额，你却不在玉城，是让我连个商量主意的人都没有？”
“这样讲可没有意思，”秦晋拉着他坐下，“我走了老夫人才能宽心，大夫说的还有日子，嫂子临盆也还早。再者，我不去外头寻寻，等见了那小侄子侄女儿，都没个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少拿我母亲做借口，脸皮太厚……罢了，何时回来？”
“两个月？”秦晋倒不太确定，“行船慢些。”
“不成，十天，给你十天。”
“十天还不够走到三峡……”当他能飞呢？
“那就二十天，”周兴平叹了口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走，倒拿我母亲说事儿，你心虚不心虚？”
“咱们都是钱眼儿里头沾了铜臭的，就你弟弟高贵，隔三岔五，要去洗洗烟火气。可他是多大的人了，天天得要你伴着？这不是……”后头那半句话周兴平没有说完，怕说完了秦晋要跟他翻脸，他想说的是，燕徊这不是误事儿么？
又道，“上回说给燕徊一家书铺，我让管家留意了，青梅巷便有一处，已经谈妥。我再让他看看，再找一家。而今摇情是在城西，书铺却在城南，再往城东或是城北找一家，都给燕徊。”
秦晋微微挑眉，听这意思，用心是很险恶了。拆鸳鸳要遭雷劈。
周兴平却以为计策很好，“给他两间铺子，他便没功夫再盯着你。”
“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是亲哥？”秦晋是一百个不乐意，“他自幼病弱，不能操劳。”
“正是嫡亲哥哥，才能‘为之计深远’。若都跟你似的，把人养废了。”周兴平可算是寻到这人软肋，微微一笑，“再者又不是给你，你说不要就不要？若是二十天之内回来，倒还有青梅巷那家铺子；三十天，两家；四十天，我这做亲哥的，得找个媒人，给燕徊说一门亲。”
秦晋更不乐意，“成不了！”
“怎么成不了？十里八乡紧着他挑，若实在挑不上，光是踩破门槛的媒人也够他应付小半年。”周兴平是来劲了，“他也老大不小，你做哥哥的不管，我这亲哥总要操心。”
这可真是太不见外也太不厚道了，秦晋不能不拂他的好意，又不好直言燕徊就算成亲也只能是同他来成，便含含混混道，“他受了很多苦，凡事只要他高兴，我不想逼他。”而后无奈摆手，“我尽快回来便是。”
燕徊是好不容易才把夜里看书那毛病戒了，周兴平忽然送俩书铺，不是让他白天黑夜只看得见书吗？这主意可真够损的。
周兴平正是心烦的时候，也没有耐心多做争执，听秦晋说会尽快回来，也不如先前那般着急上火了。“我知道你弟弟是宝贝，路上也不必太赶着，让他保重身子。我这里……有些大事我顾不周全的，你心里有个谱。”
凡他这样人家，死生大事，往来都是应酬。但至亲灵前，那心力怎么着也是不济的。而今分了家，再没什么人替他操持，届时管家仅作个辅助，生意上重要的合作商户、本地望族，多半还要指着秦晋照顾。
这本是帮秦晋拓展人脉也提升地位的事情，但因着是丧事，秦晋不好表现得太过期待。再者，拿人白事垫脚，有些讨嫌。
这般想着，秦晋便只是点一点头，回家接着收拾行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