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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宫。
淑妃理了理鬓角的发丝,调整了一下,身后的大宫女眼明手快地递上去一小瓶打开来的桂花油。
指甲盖挑出了一点抹上,然后把发丝顺入鬓角,淑妃微微叹了口气。
今日当窗镜,来证鬓丝斑。
琉璃面的镜子，清澈明亮,连发丝根部的白色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繁华暗换朱颜改，到底有情终不耐。
淑妃想起前两天给三皇子读到的诗句，慢慢合上了妆奁,拉开下面的小抽屉。
“娘娘近日可是为三殿下的伴读人选烦心？”说话的是跟随永和宫时间最久的韩姑姑。
淑妃取了些口脂涂上,这是最新进上来的颜色,凝在一起是正红,手指晕染开之后,却是浅浅的粉色。
涂完了,开口道：“陛下如此信任严家,可是几年来头一份的。”
韩姑姑知道治家娘娘的言外之意，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淑妃自嘲的笑了笑：“罢了,左右也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峤儿能和我严家的子侄小辈处得来，本宫不计较。”
峤儿是三皇子，养在她膝下,但生母却是在慈宁宫伺候太后的僖美人。
太后已经完全没有了指望，僖美人如果能伺候她到老死，便能算得上一桩大功劳。
早年民间的“六不出”，其中就有“与更三年丧”。
就是说,为公婆守孝三年的，不能休弃；宫中的话，不能说“死”字，服侍太后终年，也算类似情况了。
几年前的“花朝宫变”，僖美人自愿前往慈宁宫服侍（看守）太后，放弃了三皇子，这才让峤儿真正变成了她严沁儿的儿子，也方才入了严家的眼。
如今，几个小皇子即将正式入学，严家推了几个伴读的人选，其中便有大哥的小儿子。
韩姑姑想了想，说道：“娘娘，不若宣东海夫人带着小严夫人进宫说说话？“东海夫人是淑妃的母亲，小严夫人指的是淑妃长兄的妻子。
韩姑姑本想说，是不是可以宽慰两句，毕竟一家的嫡子，千娇万惯的，自个儿还是个小人，却不得不进宫给不是娘娘亲子的皇子当伴读，当奶奶的和当娘的，多少会有些不平，娘娘跟他们说两句，提前和三皇子接触接触也好。
淑妃微微蹙眉，只有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她才表露出有心事的样子，沉默了几秒，“也好。”
后面还会有一次筛选，无论选的上、选不上，都是天意。
“给我换一个亮眼点儿的凤钗。”
“是。”大宫女换了另一个妆奁打开，里面是精致却造影不那么清晰的黄铜镜。
“娘娘，长乐和长平公主不小了，东海夫人递了话进来，胡家和孙家有些心动。”
一个是母家，一个是连襟，“清贵”的日子过惯了，想有些“富贵”。
本朝公主的驸马，虽然也有升职的上限，可比前朝好的多了，外加公主数量少，驸马人选还是挺热门的。
即便是之前李修媛所出的二公主——长平公主，有那么一个几乎可以算待在冷宫的母亲，辗转求娶的人家依然不少。
三公主长乐在秦淑媛名下，四公主长平是叶充仪所出。
秦淑媛一直以来不声不响的，之前被太后暗中抬举过，太后生辰的时候，能和李修媛一同敬酒。
太后倒台了，她又靠着和大明宫不温不火的关系继续稳稳度日。
而叶充仪，到现在都还算人们心中的“第一美人”，她进宫前就是第一美貌的；等她进宫后，外面新成长出来的闺秀们，居然一个能美过她的都没有！
大明宫的脑子也算有问题，这么一个妖娆过度的在宫里转悠，一点危机感都没有！打压呢？！
之前贤妃宫中喝茶，叶充仪带着新点的妆容漫步而来，先开口说话的不免暗含讥讽，偏偏大明宫眼睛亮了，说什么“翠羽帘垂，三千明绣”！
帝王一见钟情入宫的杨婕妤，她赞美人家“美人抱瑶琴，仰视河汉明。丝桐岂殊音，古调非今声。”
只会浪费颜料的苗宝林，她指着书，说“芙蓉含远日，翠色影长津。”
就连理应和她不对付、削过她面子的李修媛，她都能在偶然一瞥之后说“独立小桥风满袖，佩声悄，晚妆残，莺声碎。”
说是才女吧，那位说自己说“熟读唐宋三千首，不会作词当会偷，都是假的”。
于是，淑妃也默默捡起丢了不知多久的书册——年少时最爱的诗词。
慢慢念完一本，一天也就过去了，似乎也能心平气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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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宫。
帝王正在批阅折子。
一个身影轻手轻脚地倒入磨好的墨，又放下了一小碟不会掉渣、一口一个的小点心。
等手里没有东西了，便被一条手臂穿过腰间，往后一按，后颈被懒懒地蹭了两下。
帝王笑了一下：“可舍得出来了？”
“哼！”拉起帝王的手，咬了一下对方的手指头，穿着翠绿色小宫女服饰的甄菲气鼓鼓的。
“每一口都十倍补偿如何？”坏心眼的声音，有种意味深长的意思。
“不许闹我了！”甄菲很久没直面这样的厚脸皮了，耳朵红了一下，“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呀？过两日会有人去拜访的。”
“嗯？大明宫不是禁足中，还去拜访你？”
“是小盈盈的伴读快到京城啦！”
帝王的微笑收敛了一份，捏了捏眼前的小红耳朵，“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是陛下跟我说的嘛……”甄菲扭头，“把我骗到这里来的时候就说还有十日就到了！”
帝王多疑，习惯性地挖坑甄菲已经习惯了，折子什么的离她远一点，她喜欢历史不喜欢政治！
“记得真清楚。”
“那当然啦！”理应在大明宫闭门不出的，结果在隆庆宫待好几日……
这边人来人往还有朝堂的大人们会过来，很叫人胆战心惊的好不好！
要是不小心被看到了，一个“蛊惑君心、插手朝政”的名头砸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呵，骗你过来的话，也能相信？”声音里有种不开心的味道。
“啊？”甄菲很想流宽面条眼泪。
糟糕了，又被人抓住话柄了！“骗”字哪能随随便便往外用？
尤其眼前这个，还是看起来清风朗月、实际上肚子里有N多记账小本本的陛下！
“好嘛，我错了……”还是赶紧道歉比较好，撒娇打滚么么哒一条龙安抚。